既然李嘉文送来了饺子, 迟绪也就不往后拖了,他把中午吃剩的菜热一热,下楼去放鞭炮。
家里的电视是十几年前的款式, 迟绪举着天线在客厅里找了半天的信号, 最终还是只闻春晚声不闻春晚人。
不过对迟绪而言有声音就足够了,他到底不想让自己在万家团圆的除夕夜显得太过凄冷。
吃完饭, 迟绪把还热着的剩菜剩饺子都收拾到了厨房窗边, 冰箱空间太小,菜要全部放进去就得摞在一起, 不卫生, 家里温度低, 放窗边一两天的也不会坏, 等明天晚上就应该就能吃的差不多, 剩下的放冰箱里正好。
到此为止, 迟绪觉得自己这个除夕也过的还不错。
可距离十二点敲钟还有两个半小时。
有点难熬。
同事不会在这个时间打电话来拜年, 迟绪又没有任何关系近的亲戚, 他坐在木质沙发上,听着电视里的相声, 眼睛却目不转睛的盯着手机。
这个时间赵瑞怀应该在吃年夜饭, 过一会还要去祭拜祖先, 一整个晚上他都会和父母待在一起。
所以他不能打电话。
迟绪克制着自己心中不断翻涌的想念, 指缝那股痒意却冒了出来。
他想抽根烟。
这种时候, 没必要再忍着了。
迟绪站起身, 打开客厅的柜子, 里面有明天上坟用的烟酒。
“爸,抽你根烟,别生我气啊。”
回应他的自然是一片静默。
迟绪的卧室很小,却有个封闭的阳台,里面摆着一张小孩用的书桌,小时候迟绪要是不听话,“班主任”就给他关到阳台里罚他抄写课文,后来就用于放置爷爷捡回来的那些废品了。
现在被赵瑞怀打扫的,连墙壁上的白瓷砖都可以舔一口。
消毒水的味道还未散,迟绪拉开双层窗,带着硝烟味的冷风不由分说的灌了进来,他趴在窗台上,探出头去看烟花,同时点燃了指间夹着的烟。
吞云吐雾着,一旁的窗户也被打开了。
迟绪眯着眼睛偏过头看,见李嘉文在冲他笑。
迟绪也笑了。
“班主任”不知道,他每次被关在阳台里抄课文的时候,李嘉文都会用直尺敲他家的窗户,就像一个暗号似的,他会踩着凳子爬到窗台上,或者钻进防盗窗里和李嘉文一块玩。
他们当年玩什么迟绪都不记得了,可他仍然记得那种无忧无虑的感觉。
“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李嘉文问他。
迟绪敲了敲烟灰,一如儿时那般,笑的非常甜净,“早就忘了。”
李嘉文顿了顿,又道,“明天去上坟吗”
“嗯。”或许是自己一个人待着时间消磨得太慢,迟绪想和李嘉文多聊一会,李嘉文不善言辞,他主动抛出了个不会冷场的话题,“你去京城要做什么工作啊”
“物流。”
迟绪挑眉,“物流行业前景很好啊,我记得你大学就是学的物流管理吧”
李嘉文笑着点头,“对啊,其实我那时候也很想考民大管理系的,不过分数不够”
李嘉文很会读书,不过高考因为太过紧张,没有发挥出平时的水准,只考上了一所石家庄的大学,宋美秋处处拿他和迟绪比,一个被保送民大,一个普通一本,她无法接受,非要让李嘉文复读,还是李嘉文高三的班主任主动找她谈话,称李嘉文心理压力大,不适合复读,这才算完。
这些事迟绪都是听爷爷说的。
爷爷说,李嘉文是个好苗子,可惜没有摊上个好妈。
“没关系,文凭也不是很重要。”迟绪说的是实话,比起七年后大批大批的优秀毕业生难以找到工作,这年头还算好的。
可李嘉文大概当他的话是安慰,笑容有些苦涩,迟绪便不在聊这个话题了,“你去京城工作,宋姨同意吗”
李嘉文看着他,摇摇头,“我打算等确定之后在告诉她,否则她又要说我好高骛远。”
好高骛远挺好听的。
按照宋美秋说话的方式,应该是,你个窝囊废,衡水都混不下去,还想去京城
“宋姨年龄大了,她说的话不用放在心上。”
迟绪在语言方面也多有美化,他更想说,你就当她说话是放屁。
“嗯,我知道”
说李嘉文不善言辞跟表扬他一样,他简直就是个话题终结者,迟绪扔到早已掐灭的烟蒂,没有精力在与他聊下去,然而没等他开口道别,沉寂一晚上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迟绪没有掩饰住自己的欣喜,他拿出手机,看到上面显示的名字,笑的更灿烂,“喂。”
“吃完饭了吗”
卫生委员兼一日三餐督察员。
“吃完了。”
“哦,那你现在干嘛呢”
迟绪看了一眼在窗口等他打完电话的李嘉文,笑着报备,“看烟花。”
赵瑞怀沉默了一下,有点不满的说,“怎么我问一句你答一句,你不想理我吗”
“没有啊。”迟绪连忙否认,不过人真是奇怪,他自诩能言善道,不是什么话题终结者,可对着电话里的赵瑞怀,就没办法侃侃而谈。
或许是他心里装满了喜欢和思念,怕开口会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