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卡莎走到窗户边, 微微拉开了窗帘, 她的面容已经因为困倦而显得憔悴, 担忧让她愁眉不展。
在圣路弥尔……不,在这个世界所有人的心目中, 日轮的光芒不仅是信仰, 更是一切美好事物的化身, 人们坚信日轮的光芒能治疗疾病与悲伤。
黑暗固然能让人沉眠,但长眠是属于亡者的。
柔和温暖的光一点点撒入室内。
“卡莎……”
虚弱的女声在昏暗的室内响起, 打破了一片死寂。
侍女立刻惊喜地转身“殿下!您醒了么!”
她快步走到床边,看到了王太后虚弱的面容,不知是不是因为光线的缘故, 那双淡紫色的眼眸在此刻有些暗淡。
“什么……时候了?”王太后有不适地皱着眉, 挣扎着起身。
“一天了,请喝点水吧!您的嘴唇又干裂了。”卡莎立刻扶住她,“殿下,您需要食物么?感觉如何?”
立刻有侍女送来清凉的水,王太后咽了几口后道“我要出去, 为我换衣服!”
“离开?您的身体……您不能离开寝宫!”卡莎有些焦急, 试图安抚她的女主人,“我们明天再出门好么?今日您需要好好休息。”
“我不要明天!来不及了!”王太后非常不配合, 她固执地道,“会来不及的!”
一旦王太后开始任性那么谁也没有办法,往日里卡莎总能劝住她,但这一次王太后是这样坚决, 不愿意做出任何妥协。
卡莎焦头烂额。
而就在这时,君王的出现终于让王太后平静下来。
“母亲!”寝殿的大门打开了,年轻的君主从门外大步走入,“母亲,您的感觉怎么样?”
卡莎立刻松了口气,她扶着王太后“陛下!请劝劝殿下吧!”
而王太后则又红了眼眶,委委屈屈道“巴尔德尔,你来了。”
巴尔德尔走到母亲身边,扶住了她的另半只手“母亲,您的手好冰冷,您需要进食和休息。”
王太后“可是、可是只有我能找到他,现在……”
巴尔德尔看了一眼卡莎,卡莎立刻带着所有的侍从退下。
“……现在应该赶紧找到霍尔德尔。”眼见侍女们都退下了,王太后也畅所欲言起来,“那孩子还不知道在哪儿呢,让他来王都吧!然后证明黑暗遗民没有被神抛弃,他就能和我们住在一起了对不对!”
巴尔德尔苦笑“母亲,我们现在……做不到。”
先不提还需要证明“黑暗遗民才是带来日轮的圣人”,就算这是真的,民众和贵族们需要一个接受时期,明确的态度要从上至下、从中央向外慢慢延展。
这一切都还是可控的,最重要的是——他不愿意啊。
巴尔德尔想起了不久前的会面,在日轮下,那个与他有着一模一样面容的弟弟拒绝了他的请求。
他仍然在微笑,那个笑容让巴尔德尔想到了母亲,原来继承了母亲温暖微笑的人不是他,而是他的弟弟。
这个有着纯黑色眼眸的男人说“谢谢,但是不。”
虽然巴尔德尔也猜到了这个答案,但是在这一刻他是非常失落和紧张的。
“……你是要回到黑暗领域去么?”他记得他是这么问的,“你在庇护他们,你是他们的王对么?”
但是他的弟弟又否决了“不,我不是。”
巴尔德尔的挽留完全没有用,那个人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他甚至都不愿意告诉他他伪装的身份是什么。
他只是一个合作者、一个友好的同盟,他并不是他能信任的兄长。
……
回忆结束,巴尔德尔看着焦虑的母亲,温声安抚着她“不要担忧,弟弟的事情我会去安排的,民众的情绪我也会疏导,圣人能带来日轮,没有会阻碍我们弘扬真相。”
王太后抽了抽鼻子,干脆直接地把芬里尔卖了“可是你的弟弟还不知道在哪儿呢,我能去找他,去圣安珀,西北方的边境总督路基塔克有办法联系到他!”
巴尔德尔“……”
能联系到漂泊在黑暗中的黑暗遗民,还和弟弟联系紧密……
很好,“饿狼”之名实锤了,组织黑暗遗民行动的人找到了,原来就是你这个家伙蹲在我的边境联系我的弟弟……还能让他给你遮掩,本事不错啊。
巴尔德尔心里狠狠记了芬里尔一笔,打算转身就联系圣苏卡的封君,然后派人把他控制起来,到时候该杀杀该剐剐。
“那时候霍尔德尔一听说你被困在外面就出去找你了。”王太后还在絮絮叨叨,内容是非常有她本人特色的叙事不清,“我和他说完他就懂了,拿着你的手册,然后把你带回来了,我都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
“请不要担忧,我会保护他的。”巴尔德尔听着母亲的讲述,只觉得心中一片柔软,“我会让他留下来,然后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王太后破涕为笑,她垂头擦了擦眼泪,再抬起头的时候眼里已经没有了泪意。
“巴尔德尔……”王太后努力让自己挤出一个笑容来,“你瞒着妈妈对不对?你已经见过他了,那个孩子肯定来见过你了!”
巴尔德尔一僵“什么?”
“霍尔德尔是那么乖那么温柔的孩子,他不愿意来见我,也不愿意留下来。”王太后猛地从床榻上起身,动作太快让她差一点站不稳,“巴尔德尔,你从来不会许下不可能完成的许诺。”
“我了解你也了解他,就像全天下所有的母亲那样了解自己的孩子。”
王太后深深地呼吸,她定定看着巴尔德尔“你们,到底要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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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宣回到了属于苦修士的苦修院,从窗户中翻入了自己的那个小房间。
当他换好那一身铁面罩大长袍并走出大门的时候,朝圣结束后的苦修士们也纷纷回到了这个小院。
苦修士们各有各自虔诚的祈祷方式,其中占据大多数的是自己蹲在小房间里念念叨叨,极少数才会在大朝圣日前往教堂。
这个群体太特殊了,不论多么孤僻的个体都会被认为是正常的。
供给食物的修士已经把饭食送来了,每个人一个拳头大的小面团,至于饮水则靠苦修院里的井水解决。
缪宣摸了一个面团啃着,这完全就是没味道的实心面制品,对于没什么运动量只祈祷的成年人来说,这些量足以维生。
就这都有许多苦修士愁眉皱脸的,也许他们认为进食是罪恶的吧……缪宣不大能理解这种人的思路,毕竟他的思维完全是末世人的能吃就是幸福。
这走的世界多了,小系统的口味也越来越挑剔,他砸吧着嘴秒哥,这么点吃不饱叭?我们去哪里整吃的?
缪宣思考了一下他所能接触到的食物来源今晚再去看看。
昨夜他当然也是没吃饱的,不过巴尔德尔的书房里放着挺多小东西——就是饼干太甜了。
今天试试看教堂的厨房……啊,好落魄啊……
吃完今日份的食物后,缪宣转而去了苦修士的藏书室,他来此的借口就是神学藏书,负责苦修院的修士给了他一把钥匙。
缪宣打开藏书室的门,随后入目的是一间并不大的小房间,它有着很高的顶,高大的书架被很不科学地排列在房间内,几乎不给人立足之地。
缪宣抬头浏览着这些书架上的图书,它们看上去全都是厚重晦涩的大东西,每一本都很干净,似乎被摩挲过千百遍。
他随意取下一本翻阅,里面的内容果然也是毫无意义的东西,看着就像是一个神经病在梦境中的虔诚呓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