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听罢沉吟了良久。
坦言说,他觉得太子将时疫之事无端和十几年前的这件事联系上,其实没什么道理,但太子的猜测又并非毫无依据,他一时便也仔细地想了一想。
而后他道:“当时朕驱逐了他们所有人。”
“是。可西边地广人稀,来往商人又多。他们先前能悄无声息地立起一个村子,焉知不会再次人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沈晰说着一顿,“再说,就算被驱逐的那波人边关守卫都会多加注意,可他们若换一拨人来呢?若穿着服饰也有所改变呢?”
但凡他们有心进来,想挡住他们就几是不可能的。
自西汉开始,西边的贸易往来就很繁荣。而且那边又都是小国,国与国之间还分分合合的,有些权力变革朝廷都会晚上几年才能知悉,想准确地挡住一拨人谈何容易?
皇帝又沉思了会儿,点头道:“你可以查,但莫要耗费太多人力。”
他这个想法来得委实太突然了,如果不是,白费掉的人力便可能耽误查到真正的结果。
沈晰要的其实也不过就是这样一句话。有了这句话,他就可以下令让各地官员协同调查了。这个令看似不难下,但因为牵涉多省,要动用的权力颇多,没有父皇点头,他是不能做的.
是以翌日一早,急令就从宫中传了出去,八百里加急地送往各地官衙。
楚怡在用午膳时听沈晰说了这事,听得目瞪口呆,心里直呼卧槽。
宗教战争是她提的,可她脑补的情况其实不是这样。她想的是,对方可能是想制造点事端,然后把这些事端推给“神罚”之类玄乎的说法,以此忽悠大众信教。
但沈晰的意思是报复。
这么嚣张的吗?自己先不招人待见了,之后还有脸报复?而且还酝酿了十几年???
楚怡的脑子在震惊中胡思乱想,一口豆沙包咬在嘴里半天都没咽下去。
她的穿越生涯,怎么突然就惊悚了!
沈晰心里也被这事搅得不安生,闷头喝了好几口粥才注意到她正呆着,便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吓着了?”
“……没有。”楚怡一哆嗦回了神,可算把豆沙包嚼吧嚼吧咽了.
“大斟教?”
湖南永州,楚成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皱起了眉:“这什么奇怪名字?”
大斟教闹到京中的时候,他已经外出求学了,没赶上那件事,这个名字于他而言陌生得很。
“好像是别的语言译过来的名字……”沈映胳膊肘支在桌面上,双手托着腮,锁眉苦思,“我好像在小时候听说过,是一波挺古怪的人,若是闹出些什么倒也不稀奇。”
他不确定自己印象中的那些古怪人是不是这个大斟教,但如果没记错,那真是古怪得很了。
当时那一拨人暂住的客栈就在他家所在的那条街上,他出去玩时看到过。那些男人日日在街头高声祈祷,引来围观便趁机传教,还时常故弄玄虚地拉着小孩子讲些神乎其神的事情。小孩子没什么判断能力,不少都被吓得不轻,街坊四邻都不胜其扰。
那些女人则都不出门,沈映只在她们搬来时看到过她们,之后就缩在屋子里了。据说按这个教派的规定,只有男人可以外出见人,女人被其他人看到就是不贞、会为全家乃至全族带来血光之灾,甚至引来地震什么的……
这种说法也太扯了吧!而且沈映觉得这样未免也太欺负女人,类似的迷信说法在一些乡下的宗族中也有,朝廷一向是嗤之以鼻的。
如此这般,沈映对那帮人实在没什么好印象。后来他又从邻居的闲谈中听说了些更可怕的事情。什么隔壁巷子的大爷不管听他们的传教就被打了啊、什么城外寺里的僧人被他们认为亵渎明神,在下山挑水时被捅了一刀啊……反正都是从前在天子治下没有听说过的嚣张恶事。
也不知道无辜百姓好端端的招惹谁了,要平白受这个罪。
沈映便向楚成道:“若真是因为这个教,你可赶紧好好查查。他们的想法跟咱们太不相同了,不知还会闹出多大的乱子。”
楚成却摇头:“按部就班地查太慢了。”
沈映蹙眉:“不然怎么办?不能因为慢就不查啊!”
楚成忖度了会儿利弊,叫来了衙役:“去给我找些街头的地痞。最好是有帮派势力有自己的人脉的那种,人脉越多越好。”
衙役抱拳一应便老老实实地出去办差,沈映却忍不住不解地追问:“找这些人干什么?跟他们对打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