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眼睛微微眯起。
这个动作看的雪茶心里一跳。
然后赵踞不疾不徐地问道“这是你的主意, 还是她提出来的”
雪茶本以为自己机灵无比,终于选择了个开口的好时机,可突然听到赵踞这种口吻, 猛然间打了个激灵。
也算他反应快, 雪茶忙陪笑道“当然是奴婢灵机一动想出来的, 皇上一见她就生气, 害的奴才也跟着提心吊胆的, 所以奴才恨不得快打发了她。”
赵踞哼了声“要如何处置她, 朕自有决议,以后不许你再多嘴。”
“是。”雪茶吓的手心出汗。
宝琳宫内, 仙草一夜也没怎么睡好。
双腿因为着了凉,又跪了半宿,就算抹了药膏也还疼了许久。
但她心中记挂着的却是自己告诉雪茶心意一节, 隐隐觉着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了。
其实仙草本没想这么快就把心事告诉雪茶的, 只不过一来徐慈要给发配沧州了, 从此远离,以后相见也不知何年何月;二来,皇帝的心性越来越“变化多端”,连自己也有些无法应付了,指不定怎么惹怒了他,下场自然是吃不了兜着走。
而且皇帝越来越大, 心机跟城府也越来越深, 就像是她跟雪茶说的那句“伴君如伴虎”, 原先仗着他小又没经验, 像是只幼猫似的,还可以逗引逗引,现在这只猫渐渐长成了老虎,要还只是不知死活地却戏耍,哪天给一口咬死吃的骨头渣子不剩,也未可知。
尤其是想起那一日雨夜在乾清宫内,那如魔似幻的一吻,至今仙草还猜不透皇帝的心意难道赵踞是对小鹿动了情又或者仅仅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或者是因为昔日小鹿对他的所作所为,所以在那一刻反过来报复
她着实猜不透,但是却又着实地不能安心。
这两种情绪交织,让她恨不得立刻冲出宫门逃之夭夭。
现在只盼雪茶察言观色,不要轻举妄动反而坏事才好。
次日,朱冰清从宝琳宫搬去了富春宫。
昨儿皇帝来探望过后,朱冰清大为得意,可是又因皇帝去了罗婕妤那里,却又让她很是嫉恨,觉着罗红药是沾了自己的光,绝对不能再便宜那些小蹄子,因此一早上就派人去知会了朱太妃,只说身体已好,不必再等他日。
于是大张旗鼓地从宝琳宫迁去了富春宫,临去之时,朱冰清人在软轿上,瞄着罗红药道“罗婕妤留步,横竖都是在宫内,抬头不见低头见,也不用在这一时半刻地虚应故事。”
罗红药带了仙草等毕恭毕敬,不敢还嘴,只是答应。
直到看她们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罗红药回头看一眼仙草,笑道“她总算去了,从此可以松一口气了。”
仙草不言语,只往旁边看了一眼。
原来是方雅也在。
自从上回朱冰清小产,明明是方雅动过安胎药,可当着太后的面儿她却不敢承认后,罗红药略觉心寒,此后不免略有些疏远。
方雅其实也并不是要陷害罗红药,只是她的性子本就有些胆小怕事,又自来畏惧朱冰清,在那种情形下,一来害怕,生恐帽子扣在自己头上,二来见朱冰清指认的是罗红药,她当然更加不能出声了。
事后虽然懊悔,却也无济于事。
此刻方雅听见了,便说道“姐姐说的是,若早如此,只怕先前就没了那场事端了。当时都把我吓傻了,整个人糊里糊涂的,几乎晕过去,幸而姐姐福气大,带挈的我们都有惊无险的。”
罗红药笑笑“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就不说了。”
方雅眼圈发红,屈膝行礼道“罗姐姐,是我年纪小,遇见点事儿就慌了手脚,姐姐别怪我才是。”
罗红药将她扶住“说哪里话,我自然明白。你也是情非得已。”
正在此刻,门外江水悠带了宫女走了来,见她们正在,又遥遥地看着朱冰清的软轿远去,便知道是在送人的。
江水悠笑道“罗妹妹,方妹妹,人也送走了,都站在这里做什么不如咱们一块儿去给太后请安”
于是三人一块儿前往延寿宫,路上,江水悠便说道“十月二十六日是太后的生日,昨儿听说司礼监已经开始忙碌了,咱们也好想想该给太后准备什么礼物。”
方雅吃了一惊“姐姐的消息可是真的我怎么没听说”
江水悠笑道“你只要略微留心点就能看出来,难道你没发觉这两日宫内的人比之前忙了很多”
方雅吐吐舌头道“我只以为是因为皇上跟丞相之间的事儿,还有朱姐姐的事儿,哪里想到别的呢。”
此刻她留神打量,果然见宫道上来来往往的太监宫女颇多,手上多托着东西。
罗红药道“还是江姐姐有心。不知姐姐想准备什么礼物给太后娘娘呢”
江水悠道“我暂时还没想好,所以要跟你们商议商议,这毕竟是皇上登基之后、太后娘娘的第一个生日,宫内这么早就开始张罗,可见重视程度,我们倒也不能怠慢了。”
方雅连连点头,又喃喃地说道“也不知送点什么太后才喜欢。”
如今宫内最煊赫的自然就是颜太后了,倘若能够在寿宴中一举得太后欢心,必定意义非凡。
江水悠回头看向仙草,笑问道“若论起资历来,小鹿姑姑比我们在宫内的时间都长,只怕知道太后喜欢什么吧”
仙草笑道“若是这么说,婕妤娘娘宫内的宋姑姑,比我的资历还长呢,我可不敢在关公门前耍大刀。”
大家都笑起来,江水悠笑道“鹿姑姑这是自谦了。”
将到延寿宫,仙草瞧见前方有一人走来,便悄悄拉了拉罗红药的衣袖“让宁儿陪娘娘入内。”
罗红药在她手上一拍“你去吧。”
江水悠回头看去,却见迎面走来的是个宫女打扮之人,便不以为意。
原来这宫女正是紫芝,这边儿仙草送了众人进延寿宫,自己却迎上去“你怎么来这里了”
这地方不是说话之处,两人便且走且离开,绕到了旁边的旧殿之外,紫芝关切地说道“我怎么听说,昨晚上你给皇上罚了,是怎么回事”
仙草笑道“原来你是为了这件事来的,没什么。皇上脾气不好,随时发作罢了。”
紫芝欲言又止,低头道“想想也是,咱们紫麟宫之前是太后跟皇上的对头,皇上自然容不下咱们,不过昨晚上我抽了个空儿跟雪茶公公说起来以前的事,想必公公告诉了皇上总该能够将皇上对咱们的厌烦缓解一二。”
仙草叹道“你又何必多说呢,你原先就对他们不错,所以雪茶公公才把你救出了浣衣局,如今你贸然说这些,若是不中皇上的意思,岂不是把你也连累了”
紫芝笑道“原来你是叫我独善其身咱们娘娘生前是最疼你的,她虽然没有多说,但我知道在她心目中,就算我是徐府从小跟着的人,也未必比得上你如今娘娘不在了,到底还有我,没有个我好好地清闲,却眼睁睁看你遭殃的,也算是我替娘娘看护着你。”
仙草微微动容,不愧是自己贴身的心腹人。她含笑向着紫芝点点头,心中百感交集。
紫芝拿了帕子,把身后的栏杆拂了拂,让仙草坐了,自己在旁边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