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小鹿姑姑身体里的徐太妃娘娘心情极为复杂。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居然开始忌惮眼前这个少年。
回想当初, 在徐悯眼中的赵踞, 就像是一只幼猫一般可怜可爱,因为爪牙还未曾锋利甚至当时还没有爪牙, 所以人人可欺,偶尔他会不服输地冲着人探着爪儿,做出呲牙低吼的凶相, 但叫人看着只觉着越发的可笑可怜。
当初那些欺负赵踞的人又怎会想到,如今那软弱可欺的小可怜如今已经生出了锋利的爪牙,而且不知从什么时候起, 好像学会了不动声色的磨牙吮血, 杀人如麻。
都说女大十八变, 这男子若是变起来,那却更是七十二变都无法形容,简直变幻莫测。
十年风水轮流转,当初是这少年仰看着自己,如今却轮到她跪在御前。
有时候徐太妃会忍不住想自己借仙草的身躯还魂, 是不是一种报应。
“满意你方才听见的吗”皇帝好整以暇地问,口吻淡淡的。
仙草知道他不会那么轻易相信自己的说辞,听皇帝这般开口,只得垂头“奴婢无意中听见了几句,却也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请皇上恕罪。”
赵踞笑了笑, 长指一动, 小小地玉狮子在掌心里灵活地打了个转儿。
“别跟朕装傻, 只要是有关徐慈的事,你的嗅觉总是格外灵敏,”赵踞抬眸望着仙草,继续说道,“倘若真像是你自个儿所说是来请罪的,雪茶怎会不知道说来说去,还是你私自过来的,若不是因为徐慈你会为了宝琳宫的事儿巴巴地过来请罪别说是现在的你,就算是以前的你,也做不到这样愚笨。”
仙草厚着脸皮回答“回皇上,毕竟是关乎龙嗣,先前太后娘娘闻讯后亲自前往宝琳宫,娘娘大发脾气,差点降罪给婕妤跟奴婢如今虽然真相大白事态平息,奴婢到底放不下,又怕别人说的真不真的,所以想亲自过来向皇上禀告。”
赵踞眼神闪烁“朱充媛真的小产了”
仙草说道“太医是这么说的。”
赵踞道“那你怎么看”
仙草道“自打充媛有了身孕,除了是太后跟太妃所赐的人照看着,以及近身的两个太医外,奴婢是一步也没往充媛房内多走,所以并不知道详细。”
赵踞扫她一眼“那你方才说真相大白,又是如何你跟朕从头说来。”
仙草便把太后怀疑是罗红药动过朱冰清安胎药,下令搜查结果在班儿房中找出来的事说了一遍。
自始至终,赵踞都安安静静地听着,极少插嘴,只是专心地玩着那玉狮子,时不时地抬眸看向她,漫不经心的神态。
仙草捡着要紧的经过说了一遍,又叹道“多亏太后明察秋毫,后来太妃命人将班儿送到了慎刑司,我们婕妤总算没受冤屈。”
赵踞瞄着她忧心忡忡满面后怕的模样“朱太妃自然是疼护自个儿侄女的,所以才这么快把太后请了去,不过是想借太后的手处置下罗婕妤罢了。只是朕不明白,就算朱冰清不够聪明,太妃行事总也是谨慎仔细的,怎么最后反而弄巧成拙了呢。”
仙草没想到皇帝这么快就明白了底下的这些暗潮,且直接就说了出来,她不禁略带疑惑地抬头看向赵踞,心中止不住地猜测皇帝到底知道了多少。
不料才一抬头,正对上皇帝似笑非笑略带探究的眼神。
冷不防地目光相对,仙草突然想起方才跟雪茶在殿外惊鸿一瞥的那个木匣子,身上隐隐地有些凉意飘过。
“皇上、皇上圣明,这个奴婢也不清楚,”仙草只能顺势流露茫然的表情,且确信自己此刻的眼神一定是十万分的诚恳,“奴婢大胆的想,也许是太妃娘娘也没料到,充媛身边的人竟这样狠毒吧所以才失算了。”
“嗤,”是皇帝笑了一声,“是这样吗”
仙草不敢吱声,虽然心中好奇,很想要反问一句“那你说是怎么样”
但她下意识地竟不敢问,因为她担心若是自己问出这一句后,皇帝的回答会让她无法把这场戏演下去。
幸而皇帝并没有再说别的,瞟了仙草半晌,赵踞终于说道“那也罢了,横竖没什么大碍就是。朕也不想为这些小事烦心。”
仙草心头一震。
小事龙嗣难道是小事虽然她认定朱冰清并没有真的身怀龙嗣,但皇帝还年轻,他就算有所疑心,却绝对不可能知道的那么清楚。
还是说对皇帝而言,根本不在意朱冰清是真的身怀有孕还是假孕争宠
仙草不敢问,只唯唯道“是,皇上不责怪宝琳宫,奴婢、奴婢也放心了,多谢皇上开恩奴婢以后也会加倍谨慎小心,不会再出类似的事情让皇上烦心了。”
话已说完,到这个时候,皇帝若大手一挥让她滚蛋,那就再好不过了。
皇帝却显然不按常理出牌“上回朕去宝琳宫,你为什么不在。”
这是过去多久的事情了,他居然还记得。
仙草愣了愣“那一次、奴婢是有事去了御膳房。”
皇帝冷笑道“哦有什么事比接驾更要紧。”
仙草道“当然是接驾要紧,只不过奴婢以为皇上是去探望婕妤的,且奴婢也都安排妥当了”
“你是因为那天晚上的事,才故意避开朕的”不等仙草说完,赵踞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本以为彼此都会心照不宣地绝口不提那件“糗事”。
谁知,皇帝简直总叫人防不胜防。
仙草心头一悸,机变如她,此刻突然失语。
眼前乍然又出现电闪雷鸣的那夜晚,少年炽热的唇压了下来,雪亮的电光将他的眉眼照的甚是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