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弦此刻蹲在城墙上。
他紧闭双眼。
并拢双指,指尖点在自己的额头……
他窥望着城下。
那遍布整个城邦的黑色蛛网。
像在等待回答。
而98号鬼都内,蛛网,还在疯狂蔓延。
很快,林弦听到了回应……
“问的什么废话?我们这一缕残魂,何时想用,就何时拿去!”
“还能再杀一次鬼子,真不错!用,狠狠地用!”
“燃尽最后一丝残魂?这最后一丝残魂,我们要是不愿意燃尽,最后不也是化为虚无,你这话就多余问,这有什么不愿意,我们心甘情愿啊!”
……
林弦吐出一口浊气。
他此时大概明白了,所谓的“聻”,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和鬼类似……只是已经没了鬼的躯体,意识融进了他们最后化作的残烟中。
等残烟也消散……就是聻死为希——烟还存在,但他们意识可能会变得模糊,再难像身为“聻”时那样,传递出声音和自己对话。等到,希死为夷……就是连那红烟也消散了,只有最后一团模糊的,像是尘埃一样的存在……
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
当那尘埃也消失……这个灵魂,就彻底归于虚无。
……
和后面的状态相比。
“聻”的存在,还算完整。
简单来说,就像是鬼中鬼!
按照《鬼吏书》上的记载……鬼畏惧“聻”,如人畏惧“鬼”!
鬼靠近“人”,会吸取“活人”阳气。
“聻”靠近鬼,则会把鬼的阴气,吸得一干二净。让正常亡魂的鬼魂形状,都难以维继!
而鬼魂,哪怕是高阶的阴官,却都无法,伤害到“聻”!
就像鬼,在人间没有实体,活人无法触碰到鬼魂一样。
在阴曹地府,普通鬼魂,也无法伤害到“聻”!
正常情况下,一个“聻”是无法移动的,只会在原地,慢慢飘散,快速走完 从“聻”到“微”的魂飞魄散的过程。
但现在不一样了。
这些“聻”被林弦,用驭鬼法聚合在了一起。
他们都被林弦所操控。
阴曹地府这么多年,从未有过这么多的“聻”同时出现。
也从未有过鬼差,发疯了一般,试图用“驭鬼法”驾驭这些“聻”!
因为哪怕是高阶阴官,在接触“聻”之后,自身的阴气和也会被“聻”侵蚀削弱。
但此时的林弦,却并没有收到任何影响。
林弦意识到,这可能和自己是活人阴差,有很大的关联。
毕竟,自己现在的状态,依旧算是“生魂”,不算是鬼,自己的魂魄身上,带着阳气!就算和“聻”直接接触,他们也无法侵蚀自己的魂魄。
现如今,林弦布置的捕魂黑网,还在持续性的扩展蔓延。
等黑网,成功遍布整个98号鬼都。
林弦便可以,施展自己“陷落鬼城”的计划!
他要疯狂一次!
现在的林弦,只希望,黑色魂网扩张的速度,快些,再快些!!!
而就在这时。
一个喑哑的声音。
在林弦的身后,忽然幽幽的回响。
“狗东西!”
“我就知道你这个该死的狗奴才,命硬,不会那么容易就魂飞魄散!”
“你在做什么?”
“你又想做什么?”
“我这好好的,经营多年的,偌大的鬼都,被你祸害成了这样,你还不满足,你到底要做到何种地步。”
“我“阴清”和你又有什么血海深仇,让你这么仇恨!”
“我大清没了的时候,你人间的爷爷,怕是都还没出生呢!”
“既然无怨无恨,为何要和我一直作对!”
那幽幽的声音,愤恨的响起的时候。
林弦的脑袋,也被抓爆了。
是隆科多。
他在第一时间,抓碎了林弦的脑袋瓜,随后才开始阴狠的咒骂。
但隆科多很快发现了不对劲儿。
因为他低头看去。
在自己手里炸开的脑袋瓜,并非是林弦的脑袋。
而是一个陌生的阴兵的脑袋。
隆科多的面色,更加狰狞。
“这是曹玄的……嫁祸!?”
“这王八蛋,最骄傲的手段就是这个。”
“差点忘了,你夺了他的阴官职位,也夺了他的魂魄修为,和全部神通。”
“但你以为,一个嫁祸,就能让你逃出生天!做梦……你也不想想这道术法,是谁教他的!”
隆科多,此时已经转过头去。
他望向远处的一座高耸的碉堡。
碉堡上面。
林弦正站在那里。
他的脑袋和半边脸上,还有一个清晰的鬼爪印。
林弦此时摩挲了两下自己的脸颊。
随后抬起手,冲着隆科多的方向,竖起一根中指。
“为什么要和你们这些封建狗官,作对?”
“别他妈的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自己做过些什么,自己心里没一点数吗?”
“当年的开智的读书人,怎么骂你们的,你在阴曹地府,没听过吗?”
“没听过,我再来骂一遍……”
“余幼年也曾习得一点奴隶学问,想望做一个奴隶官儿,不料海禁大开,风云益急,来了各邦洋人到我大夏通商,不上五十年,却弄得全国上下,民穷财尽。这还罢了,他们又时时的兴兵动马,来犯我邦。他们连战连胜,我国屡战屡败……战胜的喜笑颜开,战败的割地又赔偿……”
“大清的官府好像他的奴隶一般,华夏的百姓,好像他门的牛马一样。又有那一班传教的教士,如狼似虎,一点儿待他不好,使办起教案来,要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大夏虽说还未被瓜分,可也比瓜分差不多了。那时国内也有一班志士,看见时势不好,热心的变法,只想把这国势救转来。那里晓得这万恶封建的大清,把轰轰烈烈为国流血的大豪杰们全都斩了……只教我们乖乖做奴做娼!”
“又不过数年,那各国便占了京城,他们本想瓜分这国?可各国相貌不同,言语不通,兼且离我大夏很远,哪里有许多人镇服我们?不如留着这大清王朝代他管领,他们又管领这封建的大清。”
“我们是奴隶的奴隶,各国是主人家的主人家,何等便当?那封建大清,却感激各国感激的了不得,从前赔款数次,差不多上十万万了,此次赔各国的款连本带息,又是十万万。我们就是卖儿卖女,也是出不起来的!又自己把沿海的炮台削了;本国的军营,请各国来练;本国的矿产,让各国来开;本国的铁路,听各国来修。还有那生杀用人的权柄,都听各国指挥。列位!你看封建大清,只图苟全一己,不顾我百姓永世翻不得身,件件依了洋人的,你道可恨不可恨?”
“我们若不依他的,他就加以违旨的罪,兴兵剿洗,比草芥也比不上。各大省中愁云黯黯,怨气腾霄,赛过十八层地狱……但这还不够,那大清,看见各国强硬,又要割地相送……我想这大清朝是送土地送熟了的,不久就是拱手奉纳。我们到了那个时节,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还有什么好处!自家想到此际,把做官的念头丢了,只想把我们的同种救出苦海……”
而林弦的话还没说完……
他的脑袋瓜又炸了。
隆科多,面色阴冷无比的站在林弦的无头的魂魄遗体处。
但他很快发现。
眼前的林弦的魂魄遗体又变了。
先是变成了一具阴兵的遗体,随后那阴兵的遗体,飞速消散,先是变为“聻”,最后,又飞速的变成夷,变为希,最后变为微,成为虚无。
隆科多扭头看向城内,一个低矮的房子的后面。
“又被你逃脱一次!”
“但你不会再有“嫁祸”的机会了!”
此时,98号鬼城的上空。
一枚又一枚。
漆黑的符箓漂浮半空。
都城内的林弦,看见了天上的符箓。
他嗤笑一声。
“神惊鬼跳·禁术符箓!”
“我认得这玩意!”
“不愧是三品阴官。”
“手段就是多,底蕴就是深厚。”
“但就算这样,也不耽误我鄙视你。”
“狗东西,你大清,就是应该亡,一个“生于不义,死于耻辱”的王朝,凭什么不造嫉恨,不被人唾弃!”
“就你们,还想卷土重来,想要把你们的脏手,伸到人间?”
“我呸!?你们也配?”
“还有,你这位高官,怎么亲自下场了?是因为发现,比起用军火,还是自己动手,能更安心?”
“嘿嘿……来吧!“
“我们来斗斗看……这场战争,最后到底谁赢?”
林弦冲着隆科多,勾了勾手指。
“你……过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