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完的那个夏天格外漫长。
谢颜和傅青正式谈起了一场不为人知的恋爱。他们成天一起出门, 有时候去看电影,有时候是谢颜去陪着傅青工作。公司里的人原来都不认识谢颜,现在都知道他是老板的弟弟,公司里的小少爷, 羡慕他长得好命也好。
从小到大, 谢颜一直不信命,现在想想他的命好像的确不错,想要做的事就能做,喜欢的人已经追到了手。
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是这样, 连无意义的漫步都有意思。
老房子的隔音都不太好, 更何况傅爷爷的耳朵还要比一般人灵敏得多, 谢颜和傅青偶尔睡一间房也顶多是亲吻, 别的事都没做过。
直到八月中旬的一天, 傅爷爷想要去听戏,索性组织了一个老年团去隔壁市, 没让傅青谢颜陪着过去。
那天晚上,傅青洗完澡后,推开了另一扇房门。
谢颜也才洗完澡, 坐在床边擦头发。他身上弥漫着未散的水汽,穿着一件过于宽大的衬衫, 露出脖颈和锁骨处大片大片的皮肤, 白得发光,是少年向青年过渡的身形,很瘦, 但非常漂亮。
傅青向前走了两步,接过谢颜手里的毛巾,替他擦还在滴水的头发。
也许是因为在家里太放松,提不起对外的警惕,方才又太专注,直至被粗糙的手掌握住,谢颜才反应过来,是傅青来了。
傅青捋开他的碎发,问:“这样会不会疼?”
谢颜垂着脑袋,摇了下头。
傅青留了很多年的板寸,平时洗澡的时候用水冲一下就行了,用不着刻意费心去擦。所以他对待谢颜的头发便很认真,连擦拭的动作都很温柔。
过了好一会儿,谢颜才意识到,头发终于擦干了。他仰起头,嘴唇贴在傅青左手的手腕处,吻住了缓缓跳动的脉搏,温热的舌头舔了上去,有点像是小猫,可又没有刺。
暧昧极了,像是在暗示他可以做某些事。
傅青低头,看着谢颜湿漉漉的眼睛,他的嗓音带着一丝沙哑,比平时低许多,问:“要做吗?”
谢颜点了下头,他很认真地说:“要的。”
周围很安静,连呼吸声都被放大了。
傅青关了灯,弯下腰,就着这个姿势,将谢颜推倒在床上,坐在他分开的两腿间,顺手脱掉了上衣,摸索着捏住了谢颜的下巴,在黑暗中吻了上去。
谢颜很放松,任由傅青动作,不会有丝毫的挣扎或是抵抗。
直到他揽住傅青的后背。虽然眼睛看不到,可是接触在一起的手臂内侧皮肤能感受到对方满身的伤痕。
很久之前,谢颜曾见过一次,傅青在自己面前脱了上衣,后背有很多道,狰狞的、粗糙的、被各种利器伤害过而留下的,不能褪去的伤痕。
那一幕像是很隐秘的秘密,一直藏在谢颜的心里。
他搂着傅青的脖子,吻上了那些伤疤,终于如愿以偿,了结了一个心愿。
傅青脱掉了谢颜的上衣,谢颜的皮肤是冷白色的,一眼看过去像是泠泠的玉石,几乎没有丝毫瑕疵。
可现在却多了一处。
傅青的目光上移,缓缓落在了谢颜的胸口,那里有一团黑印,似乎是图案,又像是两个字,周围太黑了,没什么光亮,傅青看不清那是什么。
他搂着谢颜,借着月亮的光,才看清楚那上面文了两个字。
是“傅青”。
青灰色的颜料,端端正正的两个字,不算大也不算小,正好落在了谢颜的胸口,在心脏跳动的位置。
傅青怔了怔,他难得愣了片刻,过了会儿手指才贴了上去,轻声问:“什么时候文的?”
谢颜以为他不会在今天看到,应该是明天清晨,又或许是接下来的某一天,傅青总会知道,他没打算隐瞒:“十八岁生日的那会儿,想送给自己一个礼物,就去文了。”
长到十八岁后,他就完全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做想做的事了。
谢颜没什么多余的和充沛的感情,他喜欢傅青,就想把对方留在自己的身体上。
这种烙印是一辈子的,无法消除。
傅青没再继续下去,他停顿了好一会儿,贴着谢颜的胸口问:“是不是很疼?”
谢颜想了一会儿,认真地回答:“是有点疼,不过可以忍耐。”
一般人做令自己会感到痛苦的事,坚持的时候会想,已经做了开头,如果不继续下去就很可惜,先前的苦头也白吃了。他们抱着这样的念头,有的坚持下去了,有的没有。
谢颜不会这样。对他来说,这痛苦是值得的,是做喜欢的事付出的代价,每一刻的疼痛都在提醒他,离所想达成的愿望更近了一些。
傅青没再哄他了,过去太久了,除了刺进血肉里的字,疼痛早就消失了,他说:“我也去文一个小谢的名字好了。”
“那些无关紧要的人都曾在我的身体上留下不能消去的伤疤,成为从前人生的一部分。小谢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重要的人,所以应该铭刻在心上,对不对?”
谢颜就没办法反对了。
接下来的一切都很顺利,谢颜的身体很冰,傅青让他热了起来。
傅青醒来的时候,谢颜还睡得迷迷糊糊,大半张脸埋在枕头里,只露出呼吸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