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哙大奇,哪有这样的官?要知道,在秦律之下,私斗可是犯法之事。低声询问身旁之人,旁人却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说道:“别说是市掾吏,我们也早就想看那韩信倒楣。这种无赖,早就应该被人收拾!”
这时候,那韩信想从边上悄然绕着走,却被那少年再度蛮横地堵住去路。
韩信眉头微皱,沉声道:“徐屠,你欲如何?”
韩信说话之时,中气不足,声音虚弱,像是饿了许久,浑身没力气似的。
那少年双手叉腰,大声叫嚷道:“呵呵,没什么,就是看不惯你整日招摇过市,还来我家寻下水烹食。这狗肠可是好东西,你这无行之辈,只配吃肠里面的东西!”
“哈哈哈哈~~”
众人听了,哄然大笑,那笑声中满是嘲讽之意。
少年说话难听至极,但韩信却也不气,只是微微点头,淡然道:“你既然不愿给,我走便是,以后再不会来。”
然而,屠户少年却依旧不让,眼睛紧紧盯着韩信手里的剑,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说道:“韩信,过去半个月,你也捡了我家不少下水,零零总总,当钱百文。我看你整日握着的破剑也就值这个价,要走可以,将剑留下,过去的事,我就当忘了,今日还能送给你一副狗肠。”
韩信腹中早已饥肠辘辘,但他还是紧紧抱住手中之剑,态度坚决,怒声道:“汝休要欺人太甚!”
“乃公今日就是要欺你,你能如何?”
少年冷笑连连,“汝虽高大,喜带刀佩剑,装作轻侠,却不过一胆小之辈。你可曾用这把剑杀过人?”
韩信沉默不语,又欲转身离开。却被身强体壮的少年一把揪住衣领,往后猛地一推。韩信便跌跌撞撞地退到了墙角,眼神中满是愤怒,心中涌起一股无奈与屈辱。
“这样,我也不要你剑了,今日你想走,只有两条路。”
少年向前一步,眼神中满是挑衅,拍着自己袒露的胸口,大声说道:“你能杀死我,就拿剑刺我,我死了,路自然就让出来了;如果杀不死,来,你就从我胯下爬过去!”
“欺人太甚,杀了他!”
樊哙一边看着这一幕,一边不住地摇头,心中暗道:这屠户少年实在是欺人太甚,这明摆着就是侮辱人啊。但旁边的众人却显得十分兴奋,仿佛在观看一场精彩的戏码。更有人起哄道:
“杀了他!”
“韩信,你还是不是男人!”
韩信的眼睛如同被困在绝路上的野兽,充满了愤怒与绝望。紧紧握着剑柄,骨节泛白。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下一刻,他就会拔剑而出,冲向屠狗少年,为自己的尊严而战。
然而,最终,韩信还是低下了头,从牙缝中挤出了两个字:“我钻……”
一时间,所有的声音都仿佛消失了,整个场面陷入了一片死寂。
在少年得意的笑容中,在上百乡党的注视下,身高马大的韩信,就这样缓缓地趴在地上。膝盖着地,撅着屁股,朝少年撩起衣裳,朝着那大大张开的胯下爬去。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沉重,那么屈辱。
樊哙本以为,韩信会在钻进去前一刻,拔剑而起,刺死屠夫。在市井斗殴中,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然而并没有,韩信虽然脸上青筋直冒,嘴唇几欲被咬出血,但犹豫再三,还是乖乖从那胯下爬过……
韩信钻过胯裆之后,一抬头,看到的是上百双眼睛。那些眼睛如同一百支箭,狠狠地刺在他流血的心头。那目光,不再是看待一个直立行走的人,而像看一条狗。
韩信的心中充满了痛苦和屈辱,但他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默默地起身,轻轻地拍去身上的灰尘,仿佛这样就能忘记方才的屈辱。然后,他又捡起地上的剑,紧紧地握在手中,似乎那是他仅存的尊严。
但就在韩信要离去时,一根血淋淋的狗肠,从后面甩到了他的头上。
“钻得不错,乃公高兴,拿去吧。”少年靠在肉铺处,笑嘻嘻地说道:“韩信,你果然只配吃屎!”
韩信的身体微微一震,但他没有回头,只是紧紧地咬着牙,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
“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
韩信扔下了这样一句话,仿佛是他为自己的辩白,然而环顾四周,见无人听懂,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便无力地离开了。
“这韩信,真是一滩烂泥。”
淮阴众人纷纷摇头不止,相继散去。他们的脸上表情复杂,也不知是对韩信彻底失望,还是为没有看到街头喋血的一幕而感到遗憾。
樊哙也觉得挺无趣的,若他是那韩信,定会一剑杀了狗屠少年。就算打不过,也绝不会受此奇耻大辱。啐了一口,转身却见萧何正负手站在一旁。
“萧大人!……这厮居然也叫韩信…”
樊哙连忙走过去,看着若有所思的萧何,神色中带着一丝惊讶:
“萧大人,赵少府要找的人不会是他吧?”
萧何来的晚了些,没看到全过程,但韩信最后说的那句话,却听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