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的一处花厅里,这儿张灯结彩,黛玉、迎春、探春、惜春、李纨、湘云、凤姐儿以及宝玉等皆然在此。
满厅珠翠,莺莺燕燕的好不热闹。
宝玉坐在一方锦墩之上,目光落在那道清灵的身影上,圆润的脸盘上露出欣喜之色,凑上前低声道:“林妹妹,有段时日不见了,妹妹可还好。”
上回他摔玉之后,黛玉便被水溶带走,知道这个消息的他如遭雷击,消沉了好一段时间,趁着薛家大喜的日子过来,正好与妹妹冰释前嫌,省得生分了。
面对宝玉的亲近,黛玉两弯罥烟眉蹙了蹙,娇小的身子侧了侧,拉开了些与宝玉的距离,转而容色湛然道:“都还好,宝二哥有心了。”
黛玉这般保持距离的动作,宝玉怎么可能看不出黛玉的疏离,圆润的脸蛋儿上露出一抹苦笑,心下无奈。
妹妹还在生他的气儿啊!
抿了抿唇,宝玉心下一“狠”,凝眸看着眼前这清灵的少女,轻声道:“上回是我不懂事,妹妹别生我的气了。”
既然妹妹生他的气儿,那便道个歉,等妹妹气儿消了,那他们还是如以往那般的亲密无间。
黛玉心下了然,宝玉所言的事便是上回摔玉的事件,默然几许,少女平静的说道:“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宝二哥不用放在心上。”
兄妹间打打闹闹的正常,黛玉也没有想着因此便疏离宝玉,毕竟以前他们兄妹间也是两小无猜,宝玉更是待她赤诚,凭这份情谊,她也不会计较什么。
宝玉见黛玉容色淡然,心下自觉委屈,嘟囔的埋怨道:“妹妹还说不在意。”
他都道歉了,妹妹怎么还生气儿。
黛玉听着宝玉那埋怨的语气,两弯罥烟眉微微挑了起来,芳心涌上一抹愤懑,这话说的,倒像是她小心眼似是的。
有心挤兑两句,不过黛玉瞧着宝玉那失落的神情,芳心微微一软,到底是从小长大的情谊,她也不能视若无睹,然而她既然做了选择,那就不能三心二意的,于是劝慰道:“宝二哥,咱们也都不小了,合该注意一些,省得让人误会了。”
旁人她不在意,只是她都是哥哥的人了,与旁的男人自然应该有些避讳,要是让哥哥见了,误会了可就不得了了。
需知当初哥哥还打算撮合她与宝玉哩,现下看哥哥还舍不舍得撮合。
误会?误会什么,他和林妹妹的关系什么时候到了这种需要避讳的时候?
这会儿,宝玉整个人都有些懵了,愣怔的坐在锦墩上,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唯一清楚的便是,他的心儿拔凉拔凉的,与花厅内热闹的气氛成了鲜明的对比。
原本一直关注着情形的紫鹃见宝玉神色不对劲儿,忙过来替宝玉斟了一杯酒儿,笑着岔开话题道:“宝二爷,吃酒啊!”
虽然这儿不是国公府,但是王府的当家主母是宝玉的亲姐姐,宝二爷要是闹腾起来了,又摔什么东西,姑娘这儿也难做人。
毕竟以自家姑娘与王爷的关系,姑娘早晚是要进王府的,到时还得看主母的脸色哩。
宝玉略微回过神来,凝眸看着那默然不语的少女,心下思绪纷飞,他也不知道怎么了,林妹妹的气性怎么就这么的大。
素来八面玲珑的凤姐儿也注意到了这儿的情况,凤眸微微一转,笑脸盈盈的走了过来,打趣道:“哟,你们这小两口的在这儿说什么悄悄话哩。”
这宝玉要闹起来,她也得受牵连。
黛玉闻言,皙白的脸蛋儿变幻,那两弯罥烟眉立了起来,清冷道:“凤嫂子是吃酒吃多了吧,怎得还污人清白。”
什么小两口子的,这话从何说起,她要是故作不知的装糊涂,以后都没脸在哥哥面前做人。
凤姐儿闻言心儿一怔,凝眸看着那声色历任的少女,艳丽的面颊上浮上几抹不自然,两弯吊梢眉下,那双狭长的凤眸闪烁不定。
以往她开这玩笑时,黛玉并不在意,甚至于还露出了小女儿的娇羞,怎得这会儿连污人清白这等重话都直言出口,反应如此激烈。
实话实说,即便宝玉与黛玉两人闹得再僵,凤姐儿等人始终认为这两人十有八九会走在一块,因为且不说两人从小到大的情谊,便是贾母那儿都有这意向,故而凤姐儿才会开这两人的玩笑,以此岔开话题。
可如今看来,黛玉的反应让她嗅到了不同一般的意味,有北静郡王那位干哥哥,怕是她们这些人都自以为是了。
黛玉的声儿并不算低,故而正在顽闹的湘云等人也都听到了动静,一双双晶莹的眸子都看了过来,眸光闪烁不定。
“这是怎么了?”正在此时,水溶走了进来,目光看着有些静悄悄的花厅,微微闪烁。
众人听见熟悉的声音,眸光皆然看了过来,见到水溶的身影,神色不一,似迎春、探春、黛玉几人眸光潋滟,这都是与水溶有密切关系的人儿。
惜春、湘云等人眉眼间透着几分欣喜,而李纨心儿一颤,妍丽的脸蛋儿浮上一抹不自然之色,低眉垂眼起来。
至于凤姐儿,其凤眸看着紧随其后的平儿,两弯吊梢眉微微一挑,暗啐平儿这蹄子多管闲事儿。
名正言顺的探春迎了上来,雪腻的鸭蛋脸面上带着笑意,英眉之下,那双晶莹的明眸闪了闪,道:“姐夫,您怎么来了。”
水溶笑道:“过来看看你们,没扰了你们的兴致吧。”
其实水溶过来的目的是来寻凤姐儿的,不过面对这探春以及众女那湛然的眸光,水溶便临时改了口儿。
回到凤姐儿身后的平儿面容一怔,俏丽的脸蛋儿上浮上一抹不自然之色,抬眸看了一眼,见少年神色如常,旋即又垂下眸去。
王爷不是她请来劝慰奶奶的,怎么忽然就变了?
然而她就只是个丫鬟,王爷的事儿也轮不着她来管,心儿只盼着王爷不要忘记了奶奶。
探春眉眼弯弯,朗声道:“我们刚刚在行酒令哩,姐夫一块来吧。”
面对探春的邀请,水溶倒也没有拒绝,也不知是不是有意,正好落座在黛玉的身旁,抬眸看着那清灵的少女,笑道:“颦儿,你素来才思敏捷,可不能有意为难哥哥。”
其实黛玉那坚定的话语,水溶都听见了,少女的纯真,一旦心有所属,那就是一心一意,绝对不会模棱两可的让人心生误会。
诚然,黛玉会尖酸刻薄,爱使小性儿,但这份坚贞的品格,当真是让人喜爱。
黛玉素手捻着玉肩垂眸的一缕青丝,烟雨朦胧的眸子瞥了一眼身旁的少年,芳心欢喜,先前的郁闷一扫而空,晶莹的双眸微微眯了起来,没好气道:“哥哥这话说的,倒像是我心眼小似的。”
什么意思,好像自個会故意为难他,她会为难人?哼,他不为难自个,那就阿弥陀佛了。
想起少年为难她时的场景,少女心头就一颤,皙白的脸蛋儿上浮上一抹淡不可察的胭脂,芳心忍不住的暗啐起少年来。
日后她才不伺候少年了。
水溶闻言笑而不语,黛玉心眼小不小的,他能不清楚?不过这就是黛玉的性格,说起话来有时候阴阳怪气的,没什么好计较的。
宝玉见姊妹们的心神都落在姐夫身上,心中伤怀,他就知道,只要姐夫在,姊妹们就都不理自个了,也不知姐夫来这儿作甚。
虽说伤心,但宝玉却不敢发脾气,要是在姐夫面前发了脾气,最疼爱的祖母都会训斥自个,他是爱顽闹,可又不是分不清形势。
与众女顽闹了一会儿,水溶在众女的有意无意下,倒是多吃了些酒儿,清秀的面容上带着几抹熏红,旋即便寻了乏累的借口,让薛家的丫鬟领着去偏房歇着去了。
这会儿,水溶刚接过丫鬟递来的茶盏,还来不及吃上一口,便见锦绣辉煌的凤姐儿领着平儿走了出来,心下也不意外,毕竟凤姐儿最是八面玲珑,怎么可能会看不清眼色。
凤姐儿瞧着少年悠哉的吃着茶水,两弯吊梢眉挑了挑,芳心不由的暗啐起来,分明是少年来寻的她,倒好像自个上赶着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