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对上那辆车。
“他是不是找你,还有事啊?”蒋池小心地试探,“刚刚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话没说完?”
“没有。”倪歌冷静地思考,然后觉得,“他可能是想打我。”
“……??”
红灯变绿灯,蒋池转回来,嘴角一动,踩油门。
“没事。”他笃定地道,“我这车耐撞,咱不怕他。”
“……”
车里沉默一阵。
后面的越野还在气势汹汹地穷追不舍,蒋池又看看后视镜,忍了一会儿,没忍住:“不过……倪歌啊。”
“……?”
“就,他那个牌照,如果他真的撞了我。”他问,“我是不是还得倒给他贴钱?”
“……”
倪歌和蒋池抵达火锅店,孟媛已经在了。
“我来晚了,没有包厢了。”孟媛哼哼唧唧,“我们只能坐大堂了。”
外面环境其实也很好,蒋池顺势揉揉她的脑袋:“没事。”
三个人坐下来。
……后头还跟着一条巨大的尾巴。
容屿没过去凑热闹,在三人隔壁自己开了一桌。
服务员温柔地问:“先生,您几个人?”
他笑意不减:“一个人。”
服务员递上菜单:“点单您点好之后叫我,蘸水是自助的,小台上有水果和粥,您有需要可以自己去盛,或者我们帮您也可……”
“我不看菜单了。”容屿眼底含笑,打断她,“你帮我看看隔壁桌点什么,我要一桌一样的。”
服务员默了默,“您确定吗先生?”
“对。”容屿语气突然变得沉痛,“我一个人,必须得吃出三个人的分量,那才热闹,那才有尊严。”
“……”
孟媛一开始没看见容屿。
她低着头点食物,不忘操心自己的小伙伴:“哎,池池今天跟我讲过你和你那室友的事了,她也太恶心了吧。”
“还好。”倪歌不怎么在意,“小打小闹,不碍事。”
“那倪倪。”孟媛又问,“我的实习现在是定下来了,你的呢?”
大学三年,孟媛和倪歌同市不同校。但两人学校挨得近,所以大学还玩在一起。
倪歌捡起一块西瓜:“还没有定下来。”
“之前那几家都没给你回复?”
“嗯。”西瓜冰冰凉凉,甜丝丝的,“但说实话,我不怎么着急……我有点儿想考研。”
她话没说完,服务员小姐姐笑吟吟地停在身侧:“您好,女士,隔壁桌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热心先生让我提醒您:少吃点冰镇西瓜,体寒的人容易肚子疼。”
倪歌:“……”
孟媛惊了:“哪位先生啊?”
左顾右盼,终于顺着那条招摇的大尾巴,找到本人。
——他点了十份新西兰肥羊,正一卷一卷地往锅里下。
“我日。”孟媛更加震惊,音量却不自觉地降下来,“见鬼了,学长还活着?”
倪歌:“……??”
“不是,呸,我的意思是,学长回来了?”
“嗯。”倪歌放下西瓜,手摸向酸梅汁,“今天刚回来,还没来得及跟你讲。”
“您好,女士。”服务员小姐姐又笑着停在了她身边,“那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热情先生让我们提醒您,酸梅汁也是凉的,他为您点了一杯热牛奶。”
说着,把带热气的饮料放到她手边。
倪歌捂住脸。
“这,他……”孟媛没看懂着玩的哪出,“干什么呢?”
“就……可能开飞机把脑子开坏掉了……”
“哎,不过话说回来。”孟媛笑得一脸暧昧,小声逼逼,“我觉得,容屿学长,好像比过去更帅了——他现在看起来,像个男人!!”
蒋池剥虾的手微顿,轻飘飘地看她一眼。
孟媛赶紧安慰他:“但是跟你比起来,再男人的男人,都不是男人。”
倪歌:“……”
她拿起筷子,从锅里夹肉吃。
没吃两口,服务员小姐姐又走了过来。
“您好,女士。”还是熟悉的套路熟悉的开场白,“隔壁桌的先生让我们给您点两首歌,《在想什么》,《回头看看我》。”
倪歌:“……”
倪歌徘徊在暴走的边缘。
孟媛啧啧啧:“你叫他过来吧,他真的好可怜。”
“小姐姐,能不能帮我带句话?”倪歌抬起头,强笑,“让隔壁桌的先生,闭上他热情的嘴。”
容屿今晚涮肥羊,涮得非常起劲。
涮到第五盘时,服务员小姐姐端着托盘走过来。
容屿撩起眼皮。
“您好,先生。”小姐姐笑道,“隔壁桌的女士说,请您喝饮料。”
容屿好奇地接过来,闻了闻。
发现。
是一大杯,纯·柠檬汁。
“还有,隔壁女士让我们还您一首歌。”服务员说着,清清嗓子就要开唱。
“等等。”容屿止住她,“是什么歌?”
“《凉凉》。”
“……”
容屿硬着头皮听完了。
服务员唱了两遍,还要开口。
容屿:“没完了还?”
“因为,那位女士还说了,我只唱一遍,您怕是听不清。”服务员犹豫一下,说,“她出了三倍的钱,让我们唱三遍。”
“……”
容屿踩着《凉凉》的节奏,下楼开车。
继续尾随那辆超跑。
蒋池开着车送女朋友和女朋友的小闺蜜回学校,倪歌先下车,车停在外院门口:“谢谢你们,下次见。”
“你不是去交材料的吗?”孟媛趴在车窗上,“要不要我们在这儿等你,等会儿再把你送回宿舍?”
“谢谢你们,不用了,这里离我宿舍也不远。”倪歌两眼弯成月牙,“路上小心呀,晚安。”
跑车绝尘而去。
倪歌努力忽略三米开外那辆巨显眼的越野,转身进学院。
导师正打算关门,见她过来,一双眼笑成缝:“你可算来了,这材料最迟明天得交,我打你电话也打不通,差点儿去你宿舍找人。”
“对不起,今天去参加那个电竞的授牌仪式,手机没电了。”倪歌抱歉地笑笑,把优盘递给她,“我昨晚熬了一个通宵,不知道会不会有错。”
“没事,我来检查吧,你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那我先走了。”倪歌笑笑,“老师再见。”
她走到门口,突然又被叫住:“哎,倪歌。”
“嗯?”
“你实习单位是不是还没定?”
倪歌微怔:“对。”
导师犹豫一下:“老师手上现在有个项目,你想不想跟着一起去调研?就是……那个地方条件不太好,可能有点艰苦。”
倪歌顿时笑了:“您别小看我,我身体可好了,去哪?”
“还没定呢。”得意门生愿意去,导师有点开心,“定下来我通知你。”
“行。”
倪歌走出学院楼,立刻被浓稠的夜色包裹。
那辆越野停在原地没挪窝,倪歌目不斜视地走过去,过了会儿,又忍不住走回来。
她趴到车上。
里头没人。
但是……“怎么会没人呢。”
“嘿!”
下一秒,肩膀被人猛地一拍。
倪歌吓得差点儿叫出来,下意识闭上眼,伸出手臂护住头。
顿了两秒,没有动静。
倪歌小心翼翼地睁开眼。
对上一双深邃的,含笑的眼睛。
“不跑了?”
“……”
“我就奇怪了,你一天到晚。”小姑娘软唧唧的,容屿心里乐坏了,戳戳她,“要胆子没胆子,要力气没力气,倒是跑得很快,嗯?”
“……”倪歌恹恹地放下手,“你怎么知道我没胆子,我们都多少年没见过了。”
容屿一愣。
她声音闷闷的:“这么长的时间,就算是熊被割掉胆子,也该长回来了。”
容屿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
“我……”他想碰碰她。
还没摸到人,旁边树丛里窜出来个黑影:“倪歌!”
容屿神情一肃,下意识挡到她面前。
“你在这儿啊,我也到处找你呢。”周进远远看到她站在学院门口,抄近道从小树丛走过来,“打你电话打不通,我猜是没电了。今天授牌仪式还好吗?有没有迟到?”
完全无视容屿。
容屿不爽极了。
这谁啊,一上来就跟倪歌很熟的样子。
“还好,没迟到。”倪歌两眼弯弯,先做了解释,才道,“学长,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哥。嗯……他前几年不在这边,最近才被放出来。”
转而面对容屿,她一下子有些词穷,“这个是,我学校之前有过合作项目的一个学长。”
容屿不爽的情绪更加浓烈了。
有过合作项目,那也就是说,连同校同学都不是。
明明是这么含糊的代称。
可为什么她一看到这个家伙,就笑了:)
“你好。”周进见他冷着脸,谨慎地伸出手,“我叫周进。”
他知道倪歌家里有点儿背景,忍不住在心里寻思。
就这样儿,她哥还被逮进去,关了几年,现在才放出来。
……得是犯了什么毁天灭地的滔天罪行!!
容屿抬起头。
四目相对,他默不作声地沉下目光,另一只手藏在暗处,不自觉地按到刀上。
“是我听错了吗?”一道亮光晃过眼睛,周进微微眯眼,蹊跷地道,“我好像听到了刀出鞘的声音。”
“……”倪歌回头看容屿一眼,转过来劝周进,“学长,你快回去休息吧,你看你都累得出现幻觉了。”
容屿还沉浸在刚刚的震惊里,没有反应过来。
不是,蒋池就算了。
反正他知道,他俩没在一起。
周进是谁?
周、进、是、谁?她这专业男女比例二比八,哪儿来那么多师兄弟?
晚上喝的那杯柠檬汁,劲儿也太大了,现在才上来。
容屿压着心头的火气,努力假装云淡风轻,波澜不惊地问:“你交男朋友了?”
周进现在肯定了,他刚刚看到的那道闪光,是一把刀。
——中国空军随身携带的,伞刀。